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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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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时期,在安徽天长县的一场大雷雨中,从天而降了一位怪和尚,自称“铁罗汉”,他不仅喝酒吃肉,还能听懂“雷言雷语”。

这位和尚生的胡须蜷曲,额头宽广,眼睛碧绿,瞳孔正方,耳朵上戴着两只环,样貌看上去好似西域来客。

他自己言说道:“我托钵化缘,去五台山朝拜。路上在悬崖峭壁松树下躺了一下,刚刚合眼,不知怎么就到了此地。”此语虽然荒诞,但人们都对他很好奇,争相请他到家里做客。

人们问他:“是不是龙卷风把你卷到天上,又把你吹来的?”他也不否认,道:“也许是。”人们又问:“那么远吹到这里,要多长时间呢?”他回答:“就一会儿。”人们又问:“和尚是不是只吃素呢?”他认真的说:“素也吃,荤也吃。”大家见他说话忠厚诚实,更加有好感,送他到附近的真胜寺,就让他在寺中寄宿。但他平时从不诵经念佛,只是天天与认识的人在一起饮酒吃肉。

每听到寺内撞钟敲木鱼吹笳击鼓声,他都显现出厌烦的表情。只有传来雷响时,他必定会侧耳凝神细听,听后的表情或悲伤或喜悦,或点头或顿足,或双手合十诵佛,喋喋不休地道:“善哉!善哉!是这样,是这样呀。”

众人觉得他故弄玄虚,都笑话他,铁罗汉却说:“你们不相信吗?我真的是雷的知音。云是天空的面容,风显示天空的脾气,而雷是天空的语言:惩罚罪恶就大声疾呼;褒赏善良就隆重飞扬”。

正说话间,又听到天空传来殷殷雷声,而后又看到天空金蛇闪电,霹雳震耳,众人皆掩着耳朵问道:“这雷声说的是什么?”铁罗汉说:“这是降罪胡家媳妇,不孝阿公”人群中有人立即奔去询问,果然有胡家阿公与媳妇在争吵,媳妇听到头顶雷声惊怖,跪伏地上。

忽又有一声雷声沉沉,而后一声巨响,云层豁然开朗,天空蔚蓝如洗。人们问铁罗汉,铁罗汉说:“这是清廉为官之人归乡,福泽子孙”,不多时,果然听见门外哀乐吹打,人马声嘈杂,原来本县乡绅王公在任上去世,他的儿子正扶灵柩入城。如此情形发生了多次,从此人们才对铁罗汉的神通感到惊异。

一次铁罗汉听寺中的香客说城北可帆园梅花开得很美,就约了二十多人同去游赏。因为还逢春寒,所有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只有铁罗汉一人穿着布衣。大家问他,他也不言语。走到半路上,太阳高照,人人都感到很热,就争相脱下厚棉衣。

铁罗汉把这些厚棉衣都穿在自己身上,丝毫没有臃肿肥大的模样,也没有出现一滴汗。到可帆园后,果然一派梅花好风光,暗香袭人。梅花树下有凉亭,大家入内坐下尽情畅谈。过了一会儿雷声隆隆,下起了雨,天晴后气温转凉,铁罗汉又脱下衣服,一一归还本人穿上。因此,人们愈加喜欢与铁罗汉交往。

铁罗汉在此一住就是三年,乡中男女老少无人不知有铁罗汉其人。这一天铁罗汉整整衣装,召集所有与他有交往的人到真胜寺,笑着说:“和尚天天白吃众位施主的,今天便做一次东”于是裁纸握笔,画上酒壶匙盘和鸡鱼虾蟹等各种佳肴,然后点火燃烧,只见室内已摆设完好:酒满壶,菜满碗,桌椅排列得整整齐齐。铁罗汉招呼大家就坐尽情吃喝,大家品尝了酒和菜,无不风味特佳。

宴罢,铁罗汉站起来,又裁纸画上一望无际的水天,水上正有一只高张风帆的船,铁罗汉纵身一跳登上船,身体缩小到只有一尺来高,对着大家拱拱手说声“珍重”,帆影飞驶,船突然就消失了。大家回头看室内,桌椅杯盘也统统消失,到这时大家才敬服铁罗汉确实是神明。

又过了十年,当地的某人有事到盐城,偶然去游览永宁寺,竟看到铁罗汉趺坐在廊房下,左右两边有两只大水缸,眼睛像是闭着,一动不动。

问永宁寺和尚,言道:“这人来这儿已很久。水缸却是刚刚买来,不知要做什么用。”于是这人坐在旁边守候着,到半夜三更,铁罗汉忽然大声呼诵“雷音王菩萨”不已,请寺内和尚一齐来看,铁罗汉已经坐化。

这人将此前铁罗汉的种种灵验事迹细细叙述,寺内和尚这才深感悔恨,就将两只水缸相合,放入铁罗汉坐化的尸身,埋葬在后花园。

此间又过了二百六十多年,永宁寺多次换了方丈。由于铁罗汉墓没有塔,也没有墓碑,时间一久,大家也就渐渐忘却了。

直到 一天夜晚,忽然下大雷雨,打破了土层,露出两只水缸。寺里和尚以为有菩萨显灵,看时只见里面坐着铁罗汉,面貌同生前一样。众和尚十分惊奇,把铁罗汉抬到佛座上,环绕着高声念佛,顶礼膜拜。

远近的香客闻名到寺院来布施钱财。永宁寺和尚就用这些钱财建成镶金佛龛,将其放入,供放在西廊下铁罗汉生前趺坐的地方。前面竖块牌子,题着三个字:“一声雷。”

这个故事出自清代小说家宣鼎所著的《夜雨秋灯录》,摹仿承袭自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书中多是神奇怪诞、扑朔迷离的故事。并通过将真实与虚构的故事相结合映射当时的现状。

本篇通过铁罗汉被风吹走后的离奇遭遇展现了其豁达随遇而安的心境,作者也借用他听懂雷声的超自然能力述出了理解中风云雷电的含义。自然既有自然的规律,人世间亦有人世间的道义,顺其自然才是最神奇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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