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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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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沈炼因为上疏弹劾严嵩父子而屈死,他的儿子沈襄也因此受了牵连。官府下令押解沈襄到京审问,随同押解的还有他的小妾。

到了山东地界,在住宿的客店里,小妾偷偷告诉沈襄:

“你这一去,断无生还之理。为什么不设计逃脱呢?你如果出了事,沈家就再也没有人了。我拼着一死,也一定为你筹谋,但愿能够让你免落奸贼之手。”

两人商定后,沈襄就去和押解他的两位官差说:“这个地方有我父亲的同年,吏部的某某,在京都的时候他曾借了我父亲三百多两银子。我打算要回来做路费,剩下的也可以送给两位作还乡的费用。不知道您两位同意吗?”

两位官差当然高兴,平白无故地有钱挣,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也疑虑沈襄借故逃走,但想到有沈襄的小妾做人质,就觉得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于是就去掉了他的刑具,让他换了干净衣服,其中一名在店里守着他的小妾,而另一名官差就押着他一同前往吏部某某家。

走了不到一里地,押解沈襄的官差肚子痛去了厕所,趁着这个机会沈襄就逃走了。等着官差到了吏部某某家,才知道沈襄没有来,而且根本就不像沈襄说的那样情况,他这才知道上了沈襄的当。

这个解差匆忙回来,恐吓沈襄的小妾,让她说出实情,交代沈襄去了哪里。但是这个小女子一听就放声大哭,然后就大声痛骂:

“我们夫妻二人,受了很多的罪,才走到这里,一心指望着案子审清了能活着回去。没想到你们这些人听了严家的命令,偷偷把我丈夫杀了。你们这样东西真的是丧尽天良啊!

现在你们快点把我丈夫的尸体还给我,我也不活了!和他一起死!以为我是胆小偷生的弱女子让你们随意欺辱,你们就打错了算盘!”

听到的人,看到她伤心欲绝的样子,想到沈炼的节义,沈襄又被奸人暗害,无不为之心痛流泪。就把这事报告了官府。

官府也疑心这是严氏父子的谋划,就将这位小妾寄养在尼姑庵,每天逼问那两位官差让他们交出沈襄的尸体,这事一拖就是两年。两年过去,严嵩父子垮台,沈襄这才出来为他的父亲伸冤,沈炼冤仇得雪。

后来沈襄蒙受父亲余荫做了官,而他的这位小妾也受了封,最终得以同沈襄白头到老。

在张岱的《夜航船》里,这位小妾没有名字。

在那时女子本来地位就低,更何况她还是妾室的身份。如果不是博闻广识的张岱,她的光辉也许就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有多少恩爱在大难面前遁于无形啊!而她却在沈襄有难的时候一直相随。夫妻有情,更要有义。海誓山盟轻而易举,但坚守誓盟却鲜有人为。危难时刻,不离不弃,这样的品德真的是坚贞如玉。

还有就是她的胆识,犹在沈襄之上。甚至可以这样说,没有这个卑微的小女子,沈氏一门恐怕就此断脉。

她精心筹谋,为沈襄设计,不计自身安危,让他先逃走,而自己留下来做人质,寻常的小女子先不说这样的计谋,即使是这样的勇气也很少有。

而丈夫逃脱之后,她当众哭诉,更显智慧。

第一,她的哭诉入情入理,合乎逻辑,人们不由不信,认为沈襄已死,也就不会再追究沈襄的去处,沈襄因此可以逃过劫难。

第二,此事张扬出去,众人皆知,两位官差就不敢再加害于她,最后果然被送到尼姑庵,她反而因此也护得自己周全。

节义,胆色,智慧兼具,放眼世间,这样的人真的是少而又少,寻常男子都未必如她。沈襄得侣如此,真的算是沈氏一门的大幸吧。

正史里面的沈襄,少年学剑,后来又学画,又在自己的剑法中有所颖悟,画梅画竹独有章法,尤善墨梅。他落笔纵横,洒脱飘逸,笔下的梅花繁疏相间,有自然遒劲,苍莽浑厚之美。姜绍书评赞他的梅花“霜林雪干,风骨崚嶒,自是清流之笔”,而徐渭也称赞他说“刑部梅花似拗铁”。在明代的书画长廊里面,亦有他一席之地。

这样的清雅公子也算是这个奇女子的良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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