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有些规矩的变通
那道巨树就像，就仿佛化作了只庞然的张牙狂兽，飞驰着通体的磅礴粗壮，朝前怒行暴冲。
这些枝干扎刺进了无尽生机光芒，旋即令其中的生之气力，涌入树木枝干中。
这些作为枝叶藤蔓的存在，就像是能把万物威能抽离一般，江河海水般的生机，全然流泻于中。
可世白的本体，毕竟不能承载过量的生之气，它是会饱和的。
而饱和到一定程度，估计她这好不容易醒过来的姐姐又要昏迷。
所以少女实则只用巨树抽吸了小部分生之力，更多的，则放进她自己的体内，或同化，或绞杀。
此刻外界，所有的世树强者都没有看出，少女体内运转的滂沱剑意，凶猛绞杀撕扯着。
玄羽凭借入界，也只能觉到一丝极淡的剑道威能，可见世青掩藏的很不错。
“世树之力，成形通宇！”
清喝声传扬四方，似回荡在苍然巨谷、幽深空间内。
少女两手随之并行上举，接着那飞驰的藤蔓枝干，竟全然聚集交织，缠绕于一处，进而很快化作了一团浩荡的锋芒。
玄羽在远方望着这树上存在的交缠，就似望见了一方庞然巨剑，自下而上，指着苍穹。
少女许是要把世白的本体攻势凝形冲杀，可她对剑道实在太过熟悉和着迷，故而下意识地使出了道巨剑的形状。
世树高层们望着那抹剑一般的树意所成，都有些惊然，他们一方面惊于这种气势的无比恐怖，惊于族长的实力又有精进，另一方面则惊于族长居然擅长剑道这件事。
在之前，世青装作世白的时候，确乎没有在族中的任何人面前展露过剑道。
少女自然也发觉自己施为出了剑道，眼中掠过缕暗藏担忧的波澜，不过她还是很快把意识集中到了眼前的生之洗礼上。
生机裹挟汹涌劲力，狂猛撞斩飞卷，少女望着天际那眼眸般的集聚之地，眸中的锋芒再度跳跃。
她一击朝上，瞬时间那抹由树木纠缠而现的巨剑，贯穿直去，势如破竹，乍然刺入天际的生机中。
“轰——！”
响动爆起，旋即上空生机洗礼的来源，顿时出现了道剧烈的收缩。
收缩之后便是撑胀，没有什么可怖的响声，却有着形状上的非凡变化，人观之，只觉心惊胆战。
世青凝视着上空的苍穹光芒，眸中的锋利意味再次绽放。
她随之银牙轻咬，玉手之中，腾出把凌然长剑。
而后她一剑劈斩，斩出道锋利寒芒。
这一剑触上那动荡变形着的浩然生气聚处，终究硬生生，将之劈斩成了两半。
是整方生机源头中央，霍然出现道长然空荡，那无穷生意的酝酿，皆为之破坏了去。
玄羽望着上空的一剑威能，不免感慨起世青剑道的强大力量。
而且她分明没有用全力，至少那树之剑界，她方才并未施为。
世白则看着少女的飘舞身形，眼中闪过了惊赞、欣慰与感叹。
她没想到，这一百年，妹妹的实力提升到了这种程度，已然远远超过了当初的自己。
她甚至觉得少女已足可成为一方宇宙的守护者。
未几，后方的层叠树色收敛，藤蔓枝干，随着世青额头手心纹路上亮光的流转，归于巨树当中。
“…”少女抬眼望着上空缓缓散至虚无的生机，沉默着从非凡高空，缓慢降落，飘至低空。
众世树族中的强者登时围上来，“族长，可有不适？”
闻言，世青摇了摇头。
“族长…您，您是何时悟出的如此高明的剑道？”一名中年人不免发问。
听得此言，在玄羽旁侧观望一切的世白皱了皱眉。
世青的脸孔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后强自镇定，泰然道：“过去我一直在钻研剑道，只不过没有显露出来罢了。”
“钻研剑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中年人又问了一句。
少女便也皱了皱眉，转眸看向她，清然空灵的声音，俨然也带起了利色。
“难道我做什么，都要向你汇报吗。”
她属于族长的威严，伴着上品高阶的威压点点升腾，弥漫在天地间，一时大部分的质疑之意，都淡了下去。
“族长，我们不是要干涉您的私事，只是有些东西，需要验证一下。”
一名枯瘦的老者开口，声音沙哑，浑身上下透出股阴暗之意。
“验证？你要验证什么？”世青转眼问她，世白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据我所知，过去的族长，并不会半分剑道。”这句话让世青的眼睛微微一动，世白亦然。
“而在我的观察下，也就是最近的一百年中，族长您的身上，多出了些锋利的气息。”
“所以现在看，这些气息大约就与剑有关，但是，我想正常存在，或者说我们世树一族，绝对没有可能在一百年内，把剑修炼到这种程度。”
不待世青有回答，枯瘦老者又低哑着声音道：
“因此一番简单推断，我能不能说，现在的族长你，和一百年前或者说某些年前的族长，并不是同一人。”
闻得此语，世青的面容即刻有些阴沉。
“你在怀疑我不是过去的族长？”
“那我为何要冒着风险，主动挡下生之洗礼，又为何可以调动那棵作为族长本体的树？”
老者对此，则摇了摇头，“这与你是不是曾经的族长，并不矛盾。”
见少女柳眉蹙起的模样，老者继续解释：
“如果是某个存在，夺了族长的位置，那么她自然可以取得过去族长的力量，用那棵作为族长本体树，另外她作为世树一族新的族长，自然会主动来承担生之洗礼。”
少女听得此言，当下有些愤怒，“你在怀疑我夺了族长的位置和力量？”
“左长老，我觉得你的怀疑不对，她明明和族长的相貌一模一样，而且我们都明显能看出没有易容。”
老者则摇摇头道，“也许，是夺舍呢。”
“愚蠢！”世白听到这里，目生怒色，浑身的气息都有些控制不住。
玄羽则心中唏嘘，实际老者的怀疑没有错，只是他确实太迂腐了些。
“轰隆！”
世青恐怖的气势霎时蔓延，她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强横的威能席卷重压，碾到了那老者的身上。
少女实际也不想这般，然而她委实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来打消其堪称笃定的怀疑。
老者经受了少女的滚滚威压，浑身衣袍涌动，双眼凸起，面容之上，都开始了充血。
世青的修为太高了，只有上品初阶的老者完全支撑不住。
“族长…成为族长时，是有世树之神的灵魂刻印的…”
终究，老者哑着嗓子挤出此句话，就再吐不出几个字了。
“确实，族长您…您去验证一下灵魂刻印，就足以证明自己了。”在凝重的气氛中，一个高层心怀畏惧，低声开口。
世青听到这话，方也收了威压。
她眼神黯淡，“好吧，我坦白了，其实我不是族长。”
“什么？！”
众骇然呼出二字。
“我是族长的妹妹，我叫世青，姐姐她百年前因为生之洗礼昏睡，所以我顶替她，成为了表面上的族长。”
众皆震动，接着开始议论纷纷。
老者随之开口道：“如何可以证明？”
“我们确实不知族长还有个妹妹。”
听到这里，世白终于受不了了，她一步前踩，径直踏到了境地之外。
“我来证明，行吗？！”
她高喝一声，喝声席卷，硬是灌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你…”
“姐姐！”
世白莲步轻移，行至众人前方。
她浑身气息祥和，然而浑身气息，却不再祥和。
与世青并立，两人除去气质的微妙差别，近乎完全相同。
“我就是族长，世白，先时刚醒。”
她的目中带着丝丝怒意，宠爱妹妹的女子见世青被那般为难，自然会有难以接受的心理。
“要我去验证一下灵魂印记吗？”
她问着话，双目对向那枯瘦老者，内里的色彩无比正色肃然。
“…不必了。”
“族长大人。”
他随之于半空中单膝跪伏。
“但是，您的妹妹在这一百年里，擅自成为族长，已经严重违反了世树一族的规矩。”
世白凝目望他，“规矩是人定的，为何不能变通。”
“族长大人，世青大人代替您，实则就是虚占族长之位，而且时间长达百年之久，这种大过错若包庇，不利于我族长久。”
老者依旧跪伏着，满面恭敬，可语中的坚定之意堪称不可动摇。
“她本就有资格当族长。”世白微闭了双眼，沉声。
“有资格，可以去取得资格，可她所为，已经违反了规矩。”
“若当初你们得知我昏迷，还不是会方寸大乱！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不是违反规则的理由。”
“我想问问，世树一族的这一规矩，从何而来？”
玄羽的声音，忽然自遥远处传来。
禁地从外往里是很困难的，可从里往外没什么太大的阻遏，他只用入界，便就穿之而出。
众人听了玄羽的声音，都是一愣。
“你是何人？”有人问着，面闪戒备。
老者也抬头望向他，“世树一族的事，你作为外人，为何能来此我不知，但也不至于让你来多管闲事。”
“他是唤醒我的人。”
世白第一时间出言，双眼凝视老者，眼中已经透出了些失望之色。
左长老脸色一僵，但他想起自己深厚的资历，也是放下了些担忧，起码自己的这个族中位置，应该不会被就此废除。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回答玄羽问话的人并不是左长老，而是另一个苍颜白发的老者。
“规矩，是从第一代世树就存在的，而各种条框，是在时间与发展中逐渐完善的。”
玄羽点点头，世界上由人由生灵所造就所有的法规规矩都是这般，“那既然它有一个完善的过程，为何不能再行完善？”
“世青为你们的付出远远多于她违反规矩带来的负作用，现在还有惩罚她，你们，或者说你，不觉得自己像一只白眼狼吗。”
玄羽望向枯瘦老者，质问掷地有声，气势逼人。
“如果一族想要真正强盛，那么绝不容许白眼狼存在，更应该让这种让人成为白眼狼的规矩，被摒弃。”
此语中所蕴之意，只要认真听进去，约摸都会觉得不无道理。
老者方一时无言。
“阁下让我族长醒来，我认为他的功劳足以成为挂名长老，所以，他也可以不被认为相对于我族的外人。”那名苍颜白发的老者出语，语气无波，眼神淡漠。
这一言，也代表着他站在了玄羽一方，或者说世青世白一方。
老者即为世树一族的右长老，因而左长老脸色终究变了。
他起身，垂首，朝着世白和世青行了一礼，便要转身退开。
“等等。”
世白说出二字，声音压根就是平的，却仿佛要深入人的灵魂中。
枯瘦老者身形顿住，进而转过身，低首道：“族长。”
“你左长老的位置，暂时先退一步吧，毕竟我族也需要新鲜的血液。”
“世青，你当左长老，有没有意见？”
“…什么？”
两人同时问出一语。
世青完全是面含呆滞的，而左长老则难以置信。
“长老你放心，原本交给你处理的一样都不会少，不过做最高决策的人，如果你与她意见相左，我便会采纳她的意见。”
世青听到这里就释然了，她是真的不想再做那么多事了，现在姐姐说左长老理事不会少，不就代表自己只用挂个名吗？
嗯…还有大事上的决策。
左长老老眼都睁大了，连玄羽都觉得世白这一下可谓是妙。
稍出了气，也拴住了野丫头，还给世树一族去了迂腐，同时杀鸡儆猴。
“我相信你不会有意见的，毕竟第一世青的实力在这，第二，她可当了一百年的族长。”
言外之意就是让你当一百年的族长，你能做的比她好吗。
闻言，左长老，噢不，现在已经是左长老执事了，他颤抖着枯皱的双手，艰难点头，认下了族长的这一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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