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墨银（8）
空瞳奥火呆呆地看着墨银景彡，这个老人，把关于可以说是墨银冷阁最为秘密的事情，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告诉了自己…这绝对不是什么“信任”可以解释的了。
“冷阁…因为生来就有着影的力量，所以…一出生，遭到那种力量的影响，冷阁的母亲…就…离世了。”墨银景彡握着轮椅扶手的左手微微颤抖着，苍老的手背上，青筋时隐时现。
“冷阁的父亲……早在她出生以前的一场意外中…丧生了，那也是…我的亲生儿子…让我这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啊…呵呵…”墨银景彡微微低下头，空瞳奥火忍不住起身，来到墨银景彡身旁，轻轻拍了拍这位快要被岁月压垮的老人的肩膀…此刻在他眼里，墨银景彡不再是什么掌握着墨银家族大权的大家主，而只是一个失去了儿子的悲伤的老人。
而他身上那种亲和力和让人同情的感觉，使得空瞳奥火觉得自己和墨银景彡拉近了非常多的距离。
“我没事，谢谢。”墨银景彡右手捂着自己的眼角，轻轻擦了擦，微笑着对身旁的空瞳奥火道。
“…您不要太伤心了……那个…我也不太会说安慰人的话…节哀…”空瞳奥火心里也是很为这位老人感到难过。表面上这位老人，风光无限，位高权重，已经处于权利和财富的巅峰，但是…他内心的苦，累，他站在高处感受到的寒冷，却也是一般人永远无法理解的。
“嗯，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呢，奥火…呵呵，好啦——”墨银景彡轻轻揉了揉眼睛，那双眼睛再次恢复了平静和温和，看着不远处静静开放的花朵，笑道：“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明白，生死有命啊，面对命运，面对死亡，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哪怕是三位先贤，拉梅尔大人他们，也是无法抵抗的，虽然我们常说看淡生死看淡生死，但是生而为人，我们的求生本能却是一直刻在我们身体的每一个部分的…你的距离死亡越来越近的时候…”墨银景彡摇摇头，看着自己皱纹横生的手掌，没再说什么。
空瞳奥火此时倒像是墨银景彡的年轻管家，站在他身边，觉得自己坐回去也不合适，就这么站在他身旁…
“哈哈…”墨银景彡突然笑了起来，空瞳奥火觉得墨银景彡真的是喜怒无常呢，问道：“怎么了？”
“呵呵，我说了你别介意啊，我觉得，你站在我身边，我坐在这里，真的很像是爷爷和孙子呢，不是么……”
“呃……”空瞳奥火没料到墨银景彡会这么说，脑袋有些蒙。
“不好意思啊…我这个老头子太自恋喽，哈哈。、”墨银景彡笑道，空瞳奥火赶紧道：“哪里…是我配不上您啊，能有您当爷爷，那是多少辈子修来的福份呢。”
“那么…”墨银景彡突然慢慢抬起右手，放在空瞳奥火那只放在轮椅背上的手背上，空瞳奥火没有动，他感到那只手，如此的苍老，坚硬，似乎象征着这个已经年老却不肯向岁月认输的老人。
“你愿意吗？奥火，我想，认你作我的干孙子，可以吗？”墨银景彡每一个字都在挑战着空瞳奥火的心理承受能力…这刚见面聊了一会儿， 自己这就要入赘墨银家族了？是不是再聊一会儿，自己就可以改名：墨银奥火 了？
“呵呵，放心，奥火，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很…纯粹的人，现在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我能看出来，你表面上看去，有些不正经，颓废，没精神的样子，但是你的内心深处，很希望得到人们的认可，不服输，有很强的正义感，不是么？之前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你的所作所为，都证明了这一点。”面对墨银景彡的话，空瞳奥火觉得自己被看透了，无话可说，只有微微点头。说实话，兰御风琴也总是让自己面对自己，有自信什么的…只是…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只要默默跟在那个女孩背后，默默支持她，为她加油，在关键时刻使用那种力量帮她渡过难关然后事后当做没发生，看着她高兴的样子自己心里默默高兴就可以的人…他要的不多，却很奢侈。
“奥火……冷阁，就拜托你照顾了。”墨银景彡轻轻拍了拍空瞳奥火的手背，力度很轻，但是，空瞳奥火却感到那犹如千斤一样，本来是想拒绝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因为那一瞬间，关于墨银冷阁的样子，还有墨银景彡的话…
让他无法拒绝。
“哈哈，你啊，不用想太多，我说的‘照顾’可不是说把我们家冷阁，就交给你了啊，你别想美事了，想到那一步，你还需要努力啊。”墨银景彡看着空瞳奥火，突然诙谐地笑道，空瞳奥火楞了一下，随后也傻笑起来，挠了挠头，也是，自己想多了呢…
“不过…你是我目前，唯一可以找到的，让我放心把冷阁，暂时托付给你的人呢，”墨银景彡话锋一转，说到。
“可是…正如您所说，您把她交给我照顾，可是我们在一块，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遇到危险，我没有魔力，还得让冷阁救我…我这…”空瞳奥火有些为难地道。
墨银景彡稍稍一愣，随后大笑起来，道：“你呀…放心好了，我说的照顾不是说让你在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挡在冷阁前面，放心，到时候不用你出手，冷阁就会解决的，虽然影的力量给她带来太多的痛苦，但是同时也赋予她难以想象的潜力，冷阁本来应该是水属性的魔力，在影的影响下变异成了冰属性，而且那不是一般的冰属性，而是…呵呵，这个以后你就知道了，我说的照顾…是其他方面…冷阁她对于如何和别人交际，相处等等，还有日常生活的一些事情，很需要你的意见和协助呢，我发现，她对你已经有一种淡淡的依赖了。”
空瞳奥火也知道墨银冷阁很厉害，实际上，虽然他从没见过墨银冷阁出手，但是仅仅凭借着兰御风琴那有些夸张的魔力，他就能差不多想象出来墨银冷阁有多厉害，毕竟人家可是排名第一的预淬银师啊。
“奥火…请摘掉你的那层‘模糊的眼罩’，看清楚，冷阁的真面目，她是一个可以说是近乎一无所有的女孩，除了那些她毫无感觉毫无留恋的优秀的东西，她一无所有，没有美好的童年，没有回忆，没有朋友，甚至连她自己的生日…她也从来不让我为她举行生日聚会，邀请很多人来，你知道，当冷阁很早就懂事的时候，我为她安排生日聚会，她第一次拒绝了，那种眼神，我至今无法忘记，平静中带着一丝不解和疑惑，那种平静让我心如刀割，当时她才八岁啊…就似乎已经看穿了人间的乐与苦，她轻轻地对我说：‘爷爷，不过生日好吗，我觉得没意思，还不如一个人在屋子里看书或者锻炼魔力。’…”
墨银景彡仿佛又看见了那一幕似的，空瞳奥火默默听着。
“奥火…恕我冒昧…可以问一下，你的童年，是如何的呢？”墨银景彡仿佛可以看穿空瞳奥火的内心一样，慢慢问道，但是此时的空瞳奥火已经对墨银景彡没有那么多的防备了，甚至觉得很亲近，或许这就是这个人的魅力所在吧。
“…我虽然有父母…但是，呵呵…不提也罢……反正…我的童年，也没什么好提的。”空瞳奥火带着自嘲一般的语气道。
“不好意思…”墨银景彡郑重地带着歉意说到。
“您客气了，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空瞳奥火笑着道，仿佛说得不是自己，而是其他的某个倒霉蛋的童年。
“习惯…是最可怕的…也是最能麻木人，遮盖我们内心的眼睛的东西，它让我们看不清自己的未来和脚下的路…冷阁习惯了这种麻木的一成不变的生活，你也习惯了那种…不是很好的生活，可是，为什么，就不能打破习惯，改变自己呢？”墨银景彡微微转身，两只手轻轻握住空瞳奥火的右手，看着空瞳奥火的眼睛，一字字道：“如果一个人能力不足以打破那种习惯…那么，就两个人，一起，和那该死的习惯，说再见吧。”
……
墨银景彡一定是一个非常能说服其他人的人，因为空瞳奥火已经几乎被他说得…
“好啦…今天我说了不少的话，呵呵，不过很久没说这么多的话了，我很高兴，很高兴见到你，奥火…为你和冷阁接风的午餐也快准备好了，”墨银景彡说到这里，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微风轻拂，撩起他那银白色的发丝…显出他的脸上岁月的痕迹…
这时候，管家也从一旁的小木屋出来了，似乎那件小木屋内含乾坤，应该是能联通到下面的城堡吧。
“家主，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管家恭敬地道。
“嗯，奥火，我们走吧，别让冷阁等着急了啊，呵呵，虽然那个丫头从来都不会着急的…”
“墨银先生——”空瞳奥火突然心理有一股强烈的冲动。
“什么事？还有，不用叫这么客气的，你和冷阁一样，直接叫我‘爷爷’就好了，呵呵，如果觉得不适应，那么，叫我‘景彡爷爷’也好。”一旁，管家默默看了一眼空瞳奥火，没说什么。
“…我想问问，冷阁的…生日是哪一天？”空瞳奥火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
墨银景彡稍稍一愣，随后笑了，满含深意地看着空瞳奥火，缓缓道：“冷阁的生日是贝月九日，她是凌晨出生的。”
“贝月九日…贝月九日…呃！今天？”空瞳奥火马上反映过来，今天是风贝月九日啊！
“是啊…像往常一样，冷阁没有任何过生日的意思，因为没有丝毫意义，过了今天，冷阁就十七岁了，呵呵，说起来…她小你将近两岁呢。”
“…”空瞳奥火目光闪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墨银景彡也不催促，在原地安静地等待着空瞳奥火。
……
“墨银先生…”
“你叫我什么？奥火？”墨银景彡笑着道。
“…景彡…爷爷…饭我就不吃了…可不可以冒昧地…向您提个请求？”空瞳奥火大着胆子道，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是内心深处某个声音告诉自己，自己必须这样！
“嗯，说吧，我考虑考虑啊。”墨银景彡笑着道，他的表情像是他早就知道空瞳奥火要说什么了。
“我想带冷阁出去逛一逛…不是这里，不是这座城堡一样的地方，而是…外面，随便一条大街小巷都可以。”空瞳奥火平静地道。
……
“家主，这…似乎不妥，今天特意为小姐安排好了这顿生日宴会，还有不少的人…”管家说到一半，被墨银景彡抬手制止，随后墨银景彡笑着对空瞳奥火道：“你想做什么？》”
“…给她一份生日礼物…一份…再普通不过的生日礼物…以朋友的身份。”空瞳奥火说到。
“…”那一刻，空气都凝固了一般，墨银景彡脸上带着微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爷爷，不过生日好吗，我觉得没意思，还不如一个人在屋子里看书或者锻炼魔力。
……
“我同意，阴，把冷阁叫来，然后送他们从密道出去。”墨银景彡平静而果断滴说到。
管家这下子也没法淡定了，他看着自己的家主，生怕自己听错了，问道：“这…”
“那些来的人不用管，有我在呢，你去吧。”
“是…”
“谢谢你，奥火，冷阁，等了十七年的，真正的像样的生日礼物…今天，终于出现了可以真正给她过生日的人，那就是你，奥火，谢谢。、”
“不用谢，我做我该做的，我也想…为冷阁过生日…”或许是两个人都有着影的力量，或许是两个人都有着近乎灰白色的童年，无论如何…这一刻，空瞳奥火觉得自己和墨银冷阁的距离，拉得很近，很近…
甚至快赶上了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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