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听不明白
就在刚才老黄说了句平仄押韵的话，蒋加惠无比的惊奇，一个扫地劈柴的下人不仅懂诗还出语不凡，这实在是让这位年青姑娘百思不解且好奇心泛起。她悄然避开父亲眼光，轻手蹑脚踅出门，七绕八拐的寻至后厨，便见行为怪诞的老黄正用一把斧子有一下无一下的剁砍着枯树枝上的枝枝蔓蔓。
她大模大样走上去，一双黑溜溜的眼珠滴溜溜的打量着老黄。
老黄歪着个头瞅着这位上穿高领衫袄，下着下摆圆角祆裙，脚上白色纱袜圆口布鞋，活脱脱像从五四运动里走出来的穿越女孩。脑子里便想：前些年倒是见穿返古衣饰，满大街老头老太弄身唐装招眼，不想小女孩穿身民国服装更显清雅靓丽。他露齿一笑，率先招呼道：“丫头过来，陪大叔说几句话。”
加惠一撩裙摆并腿坐他对面草墩上，并不计较他言语唐突，直冲冲问：“你叫老黄？你怎么会懂诗？哪学的？“
老黄嘿嘿一乐，“我三岁就开始背诵唐诗宋词，能不懂。我跟你说丫头，别听那糟老头故弄虚玄，近体诗读着朗朗上口，品析出那内涵丰富的意境来就是享受，别刨坑找啥诗眼，累！“
本就大大咧咧的加惠遇上个比她更大样的奴才，心里十分不快，瞪眼呵斥道：“你得有点规距，该称我小姐！”
老黄习惯性的揉着耳朵，心底一片茫然，自己四五年没去娱乐场所玩耍了，怎么又世风日转，正经女孩又允许人称她们小姐了？
一时间他也懒得探究这不是问题的问题，伸手进长衫里抠出一撮黑黑的烟丝，用一张同样黑的，象大便纸的小纸片包裹着，手指熟稔的卷成支喇叭型状的烟卷，掏出打火机咔嚓点燃，美孜孜的抽起来。
加惠的眼光一下被他手中玩艺吸引住，伸手要过那细长美观的物件，嘴上说道：“这是啥洋什子，竟会自己冒火。”在她印象里，庄户人家抽旱烟顶多怀里揣个火镰火石什么的，就是大户人家抽水烟也就用草纸卷个捻，洋火一般晚上点灯才用一次。这装有水的洋玩艺倒好，自己就能冒火。
她好奇的玩了个够，试着一摁那白色的钮，咔嚓一声就窜出一股火苗，吓的她赶忙撒手扔了出去……
老黄拾起火机放回怀里，感叹道：“你们这个村究竟是属哪个省？怎么这么落后贫穷！前些年电视报纸不是说现已村村通公路户户用上电了么？这些天我一直怀疑你们是不是陶渊明笔下桃花源里躲避战乱的晋朝小民。”
手拄香腮的加惠不明白他说些什么，费力想了想，说道：“大上海才有洋车有电灯……”
老黄怪模怪样瞅下她，嘻的一笑，“上海还有帅哥美女，还有袒胸露腹跳广场舞的大叔大妈呢。哎，我问你一下，你们的村委会在哪？客运站在哪？”
“帅哥美女”“大叔大妈””客运站、村委会”这些词汇对加惠来说如听天书，她怔怔瞅着他，口齿不灵问道：“你、你说客什么站？干嘛用的？”
“嗨，你也跟我装糊涂不是！客运站，坐车走人的地方！你看你们这多落后，台球、网吧、商场、KTV包房啥都没有，电视手机也没有，晚上你们怎么熬时间……”
蒋加惠无比惊异的坐直身子。天呀！难道自己恍身进入到另一个世界！怎么一句也没听懂？一一自恃见过世面的女孩惶恐无助的扭头四顾，怔呵呵的发起了呆。
老黄站起身焦虑且愤慨的在柴禾堆前转悠着，把头上瓜皮帽愤恨摔下。他实在愤慨无比！为何曹府上下衣着古怪的人至始不给他个清晰回答不说，个个反把他当神经病人躲着他。现在这个衣饰时尚的小丫头片子也不正面回答他。难道自己真是无意间闯入个尘封已久的神密部落？还是从悬崖绝壁那一摔把自个摔傻了，摔的大脑出现了时空故障？
好一阵，加惠怯懦问道：“老黄，你是从广州过来的吗？”
“广州？……你说些什么呀，我还从南洋来的呐。“
“南洋！？嗬，你原是从南洋来的呀，怪不得我听不懂你的话！”找到答案的加惠一拍手掌，快话地笑了起来。
这下反而把老黄弄懵了，喃喃自语说：“我来至南洋？我真从南洋来的么？我跑去哪干什么？”
加惠快乐说：“我在上海念书时没少听南洋的事，快给我讲下南洋，那里是不是家家坐洋车啃面包，有事没事拿钱给革命党人**购炮？”
老黄觉着自己快崩溃了，抱头蹲在地上拼命去想：是自己真从南洋过来还是不小心一下摔到了印尼某一华人村庄？
俩人正若鸡对鸭讲的纠缠不清时，曹家三少爷一跛一瘸找了过来，见了加惠一脸欢笑，立脚说道：“大小姐原在这呀，世伯在戏台子那正好找呢。”
加惠担心父亲焦急，忙提溜起裙子下摆往前院跑去，边回头喊了句：“老黄你别乱跑，稍会我找你聊诗。”
三少爷恨恨不平的瞅着地上的老黄，不知这疯癫的老家伙用啥法子缠的小姐欢心？不是前院事忙，他真想找个由头臭骂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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