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鸡对鸭讲
年青女孩的好奇心有时更甚过对爱情的期盼。
此刻的蒋加惠，人虽坐在戏台前，耳朵里那伊伊呀呀的演唱声充耳未闻，满脑袋都是那个言语艰涩古怪却懂诗词的下人老黄。她瞅着他父亲一个不注意，快速把面前一碟绿豆糕藏在袖子里，借口要找厕所，大摇大摆的向后厨走去。
此刻，省府的李大人刚进府，有头有脸的宾客们全迎在贵厅里等着在他老人家跟前露个脸，老妈子和一些丫环脚不沾地的忙着上菜摆筷，谁也顾不上去过问一个衣衫高贵的小姐坐那柴禾堆里和个下人在那白话。
无精打采的老黄见到加惠手中的那碟绿豆糕，堪如饿急了的狗见到一根肉骨头，接过碟子也顾不了一手的泥灰，抓起来拼命往嘴里塞……
虽说这绿豆糕与早先老黄所吃过的不细腻柔滑，油浸的也不够，甜味更是差很多，可清香的绿豆味却相当纯，塞的满嘴的老黄才呜呜咽咽说了句“谢谢”，眼眶里那不争气的眼泪扑扑簌簌就流了出来一一这是他三天以来第一次能用食物填饱肚子。
加惠见老黄如此的狼吞虎咽，生萌一脸怜悯。心想，定是老黄触犯了曹家老爷，才会被罚的饿着肚子干活。
一碟糕点下肚，老黄又去水缸那灌了一大瓢凉水，精神十足的坐回到加惠对面，一边卷着纸烟卷，一边由衷夸赞加惠：“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菩萨保佑你找个好老公举案齐眉！“
加惠不悦的横他一眼，再次强调：“你要懂规矩，称我小姐！不懂规矩还会被罚吃不上饭。我问你，你一下人从哪学的诗？……莫非你是宣统年间落难的穷书生？”
老黄咯咯咯笑了，以为这小丫头片子调侃他，便深吸一大口烟进肚里，又把烟雾轻佻的向加惠吹去，反调侃道：“你跑去上海做什么工作？不会真去当小姐吧？”
加惠认真说：“我去念书。"
“哦，看不出来么！上的复旦大学还是上海交大？”
加惠眨巴着眼：“我在洋学堂…是很大。”
老黄也没去过上海，不知洋学堂是那所草鸡大学，便问：“有专科吗？“
“……教书的倒有洋人，是有个叫专科还是曼科的先生。”
“…哦…也不算奇怪，大学里都聘有洋外教，你肯定学的是外文系。”
“……外文？…ABCD倒也学过一段时间。”
俩人牛头不对马唇的说了阵，相互如坠雲里雾里，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琢磨着究竟是哪句话理解岔了。
沉默有顷，老黄转过话题说：“你这身打扮倒是挺新潮，乍一看象是五四运动穿越过来的女学生。你在上海大街上也这么穿？回头率一定很高吧？”
加惠费力地对道：“……不允许上街的，吃住都在学堂…礼拜五家人才会来接……”
老黄霍然明白她所说的“洋学堂”，当下大声叫嚷道：“哈，你原来读的是贵族学校呀！啧啧啧，还没看出来！老实交待，你老爹是奸商还是贪官？”
加惠感觉缺氧似的大口呼吸着，好一会才嚅嗫说：“家父，家父是前清秀才……”
老黄一听笑的乐不可支，笑的流出了眼泪，抬手指着她，断续说：“你老爸…哈哈哈，前清秀才…听过吹牛的，可没听过有你这么能吹的…你不会是马季的关门弟子吧……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你老爸留给了你个乾隆年间的鸡缸杯，你变卖后去贵族学校深造……”
蒋加惠感到脑袋都快炸了，脸蛋憋的通红地看着他，心里有股跟不上时代的恓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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