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我即是佛，佛即是我
初阳揉散雾霭，金风拨开浓云。
一缕缕天光自苍穹倾泻，轻柔地铺洒在大地之上。
“你好。”
“你好。”
院子里，江无疾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晒太阳，一个看上去很邋遢的老头在向他问好。
阳光洒在对方的头顶上，透过那些稀疏的头发，能看到里面那一层蜡黄斑驳的头皮。
“你好。”老头点点头。
江无疾：“嗯，你好。”
老头：“你好。”
江无疾：“……”
果然是精神病，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至于这样。
江无疾没再理会老头，但这老头像是赖上了他一样，一直站在跟前看着，满是褶子的脸挂着一丝令人发怵的笑容。
“你好，你知道这是哪吗？”
“精神病院啊，还能是哪？”江无疾应了一句。
“你好。”
“……”
江无疾绝望的闭上眼睛，瘫在长椅上接受阳光的洗礼，顺便反省反省自己为什么会搭理一个精神病。
现在是病人们的“放风”时间，按正常情况的话，他肯定会想办法选择回另外一个世界。和一群病人一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同化了，但觉明和尚下午要过来，所以暂时还不能回去。
至于失忆的事情，也不是想解决就能解决的。
按照秦医生的话来说，失忆和昏迷时间太久有关系，甚至还有可能导致智力也出现问题，还有肌肉萎缩什么的……
“这次时间的确有点久，毕竟处理的事情也多。”
“要是这样的话，我以后是不是得每隔几天就得回来一次？免得这些症状加深，丢失点记忆到还能接受，但要是智力下降，那事情就真大条了……”
“也不知道小姨在干什么。”
“见到觉明后，我是直接问还是旁敲侧击呢？”
“……”
想着想着，不觉间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已经是午饭时间。
在护工的安排下，病人们有说有笑地朝着食堂走出去，当在经过住院楼时，江无疾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好像是个中年人，又好像是个年迈的老人，他手里领着一大一小的麻袋，眼神空洞，一步一晃，犹如游荡的幽魂。
“江无疾，怎么了？”见江无疾停下，马上就有护工过来询问。
江无疾扬了扬下巴，问道：“那个人是谁？”
明明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对方是谁，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护工哦了一声，说道：“那是夏依依父亲，今天过来是把他女儿的遗物带走。”
“遗物？夏依依死了？”江无疾皱着眉头问道。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也可能是怕刺激到病人，这护工改口说道：“没事没事，快去食堂吃饭吧，听话。”
然而，江无疾的脑子却又开始疼了，丢失的记忆犹如幻灯片在脑袋闪过。
等江无疾再次看向那驼着背的身影时，眼中多了悲切与同情。
“夏叔叔……”
这一刻，江无疾似乎终于能理解李长风他们为什么想要成仙，哪怕抛弃七情六欲也要成仙。
从某个角度来说，忘情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
午饭吃的很平静，饭后是午休时间。
下午三点左右，在秦医生的安排下，如愿见到了觉明和尚。
觉明和尚其实长的挺清秀的，一身淡蓝色的长衫，手里缠着一串佛珠，看上去有几分高僧模样。
“施主，好久不见。”觉明双手合十，微笑着对江无疾行了个佛礼。
“觉明师父，好久不见。”江无疾也笑着回礼。
这时，站在觉明身后的秦医生说道：“行了，你们单独聊会，我和方丈去外面等。”
说完，秦医生就带着老方丈离开了房间。
等两人离开之后，江无疾开口说道：“觉明师父，打扰你并不是我本意，只是有些事我必须要亲口问你。”
觉明点头道：“施主请说，但愿小僧能帮上忙。”
“您之前为什么说我是道士？”
江无疾咬字很清楚，说的同时也一直盯着觉明，观察他的神色变化。
而出乎意料的是，觉明和尚在行了一个佛礼之后，竟反问道：“施主，难道小僧说错了么？”
江无疾心头一颤，沉声问道：“什么意思？”
“施主觉得我是和尚，还是道士？”觉明和尚问道。
江无疾：“这不是废话么，你肯定是和尚啊。”
觉明双手合十，幽幽道：“道是道，佛是佛，见人如见道，遇人如遇佛。”
“你是说，我一眼就能看出你是和尚，和你一眼就能就看出我是道士，是一样的道理？”
江无疾满脸诧异，摇头道：“不，不对，这太离谱了，你是和尚那是因为你身上有和尚的特征，可我没有啊，当时我连道袍都没穿，身上没半点道士的东西，你却一眼就看出我是道士。”
“了妄即真，离妄即佛，我即是佛，佛即是我，所谓相由心生，施主在小僧眼中，就是一位道士。”觉明面带笑意，再次给出答复。
江无疾：“你这说了等于没说。”
觉明笑而不语。
见状，江无疾试探道：“你是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怕他们说你是精神病？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觉明摇头、闭眼、叹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到了这份上，江无疾也干脆摊牌，直接问道：“你是不是也去过那边？另一个世界，一个可以修仙的世界！”
“我不是道士，我甚至都没去过道观，但是在那个世界我学了道家的心法，现在已经是一名七品道修。”
“觉明师父，如果你也去过那个世界，还麻烦告诉我。”
“其实我到现在都还分不清。”
“我连自己到底有没有病都不能确定。”
“我现在只能相信两个世界都是真的。”
“但这样却让我成了他们眼中的精神病，我……”
江无疾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有的防备在见到觉明的那一刻就卸下了！
虽然这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天花板四角的监控还在工作。
自己的一举一动秦文光他们都看得到，自己刚刚说所有话，他们也都听得到。
看眼前仍不为所动的觉明，江无疾瞳孔阵阵收缩。
“圈套…这是圈套……”
“怪不得他们会同意让我见你。”
“怪不得秦文光会主动出去让我跟你单独交谈。”
“呵呵呵……”
江无疾看向墙角的监控，自嘲的笑了一声，说道。
“张医生，你的目的达到了，对吧？”
“也好，也好……那就麻烦你们，想办法治好……”
还没等江无疾把话说完，沉默许久的觉明忽然起身朝外走去。
当他走到门口时，转身再次对江无疾行了个佛礼，并说道：“假借四大以为身，心本无生因境有，前境若无心亦无，罪福如幻起亦灭。”
“此为毗舍浮佛传法偈，希望能帮到施主。”
说完，觉明便推门离开了，而江无疾则是愣愣的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秦文光才进来，也就在这时，江无疾毫无预兆地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
“真的，都是真的！”
“我没事！”
“我很好！”
“我没病！”
“我是个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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