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化听风
令人意外的是薛冰心居然动摇了，该怎么办呢？
杜依凝笑而不语，单这一笑薛冰心中就有了自己不愿接受的答案。
“这恐怕仍是试探。”杜依凝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为什么？”薛冰心按捺不住了要知道这种机会可不常有的。
“事需缓急。”
“欲速不达，过于急躁会让人丧失基本的判断力。”杜依凝劝导着薛冰心不要想那些歪门邪道，一心追随他才是真的。
杜依凝不比薛冰心是个抢手货，她在院中排名垫底搞不好就被裁了，她当然要想方设法的留下，她那心里跟明镜似的，现在胡不归领高晓阮回来就是有意稳住局面，多方势力的加入更能使内部人员团结一心。而且如果薛冰心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那无异于让高晓阮捞现成的了。
为什么呢？杜依凝自然不敢和寒涵、琼云这种核心人员比，她只能和薛冰心高晓阮这种游离在内外之间的人比一比，现在薛冰心高晓阮势均力敌，薛冰心在胡不归身边有些年头了，而高晓阮的愚忠却也是超高加分项，自己本来在高晓阮来之前也能和薛冰心形成一种微妙的制……衡？
杜依凝很难再分析下去了，莫非是寒涵和薛冰心她们达成平衡才让高晓阮回来？
杜依凝自然不清楚薛冰心现在的地位已经赶上寒涵了，就上次在路上薛冰心还故意恶心了寒涵一手，真是给爷整笑了。
再一想胡不归确实对自己很客气，但是客气也意味着关系的疏远，他对薛冰心却是呼来喝去的，想到这里，不服气的杜依凝咬紧牙关愤愤不平：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相比她们我也毫不逊色！
“不会吧……”薛冰心不想承认她自己将被留在这里一辈子的事实。
“别说你想走，就算你不去那又怎么样？到时候胡不归翻脸你也吹不破他拉不长他，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薛冰心是明白的，只是她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而已，她上次给胡不归念珠时就已经下定决心留在他身边了，可如今只是有略微的缝隙她就想逃离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些誓言是言不由衷的话吗？难道自己一直阳奉阴违地面对他吗？
现在回想起自己参军时的宣誓真是百感交集。
薛冰心家四代从军，在她太爷爷辈的时候就跟着院里的外围成员摸打滚爬。那时候的人经历过，心里都有杆秤。当时满洲执政党不敌外联邦，用诈降惹恼了外邦人，导致群众遭殃受苦生灵涂炭，是院里援助才有了满洲的延续，不然现在满洲早已成为联邦的取款机了。
在立场上讲薛冰心是应该站在院里这边的。需要注意的是明月横扫满洲的时候满洲还不叫满洲。明月统一大陆之后交给花无常打理，后来的就慢慢叫成了满洲。
单说个人情感，对院里除了胡不归有点难伺候，别人都还不错，尤其是院里的福利待遇，那是一等一的好。好在哪？好在它能说到做到，现在这么乱上哪找这么稳定的事去？
而且她薛冰心的能力是院里发掘的，是琼云给她开的小灶。
薛冰心不禁皱眉叫苦道：怎么回事？怎么越想自己越理亏了？
薛冰心的犹豫让杜依凝不禁有些紧张：“想明白了吗？”
“还等什么呢？这就是生活。”薛冰心长叹一口气又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走吧，一起去找咱的组长。”
“这就对了嘛~”杜依凝会心一笑，竟连蹦带跳地跑到她前面去了。
“你来干什么？”胡不归看着面前扭扭捏捏的寒涵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胡老板~”那嗲声嗲气的语气让胡不归打了个激灵。
“干什么！你站住！”胡不归赶忙喝止步步紧逼的寒涵。
寒涵像是没听到似的还加快了逼近的脚步。
“那个……从以前就开始觉得……呃……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感觉胡老板你的为人还不错呢。”
啊？胡不归瞅着眼前做作的寒涵有种被侮辱智商的感觉。
“你秀逗啦？”
“你走了有一段时间了……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什么！？”胡不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么多钱你全给败光了？”胡不归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小妞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才多长时间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花的钱这两下就让她花光了。
“你别生气嘛~好不好？”寒涵你侬我侬的姿态像极了旱死的怨妇，让胡不归不知如何是好。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寒涵哭诉着。
胡不归只觉得面部有些不自然，咧起的嘴角也有些许僵硬。
咚咚——
“……请进。”带头的杜依凝刚推门就看见捂着屁股的寒涵艰难地站在床边。
这让做足了准备工作的她也略感惊讶。
“你们来了。”胡不归给二人泡了两杯茶。
几人面面相觑，胡不归笑了：“怎么不说话了？”
“我犯了错误。”藏在杜依凝身后的薛冰心如是说道。
“怎么说？”胡不归饶有兴趣地问。
“还不够坚定。”
胡不归没有说什么，抿了抿茶，叹了口气：“正常。既然留不住你那有什么办法？”
胡不归掂了掂手中的念珠：“这个玩意儿还不错。”
“……”
“你也犯错误了？”胡不归看着呆愣愣的杜依凝主动问道。
“我的立场永远坚定不移地站在您这一边！”
“嗯嗯。”胡不归点点头以示资励，随后房间里又陷入了安静。
“你的方向走偏了。”
“试看全票通过的含金量，我记得之前还有几个弃权和反对的。”
“我的选举情况？”
“这与我无关。”胡不归闭着眼皱着眉掐了掐印堂。
“有什么区别吗？”清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了。
“不好意思，我失言了。”薛冰心低头整了整衣襟。
“我还是建议你留下来，继续监督我。”胡不归做了最后的挽留。
“我不知道你接受的教育是怎样的，但是从你的表现来看确实差强人意。”
“一起工作了这么长时间，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胡不归把玩着念珠眨着眼睛看着薛冰心。
能力和陪伴，人总会美化过去的回忆，薛冰心明明是那么的看不起胡不归，甚至用能力击伤了他。人就是贱得到的不珍惜，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胡不归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除薛冰心外脸色都不太好。这并不是说她们有多妒忌薛冰心而是人的本性就是这样，没人愿意承认自己低别人一等，现在胡不归把窗户纸挑破了其他人自然不太乐意。
“是啊，你走了又能去哪呢？我们加入院里不就是为了追随组长，服从他的指挥吗？”杜依凝站在了胡不归这边。
“人各有志,出处异趣,勉卒雅尚,义不相屈。”寒涵平静说道。
“好吧。”胡不归看薛冰心无动于衷这才点点头。他确实想耍无赖来着，可是她们不苟言笑的态度令人生畏，细细想来这倒也是一种修行：拿的起放得下方为大丈夫。拘泥于一介女子日后怎成大器？
“那，你走了要做什么呢？要何去何从呢？”胡不归不由得担忧道，自己身为她的领导于情于理要关心她一下的。
“不劳您费心了。”
胡不归听罢怔住了，许久才吐出几个字：“好、好……那就这样罢。”
“慢着。”寒涵叫住了薛冰心。
“你某些言论的出发点有问题，你常常在罔顾经济的基础上去谈论胡老板做出的决策，这是不可取的。你要知道，在群众反对的前提下，我们依旧强行通过决议，这是有原因的。”寒涵的话题虽然尖锐但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搞发展是需要前提条件的，法制、契约精神、政府清廉、人口素质等等等，这些都得跟上，存在任何一个短板，都会导致木桶效应。就像是近期胡老板想搞工业化一样，他搞到一定程度时，就必然会跟原有的制度观念产生矛盾，达到瓶颈。想搞全民发展，最后的结果必然会导致落寞。毕竟天下为公就是一个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口号，当人们都明白过来的时候，开始有了公民意识与权利意识时，它的死期基本也就到来了。所以我们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让知识断层，并探索如何在保证胡老板信念、口号与行动相匹配的情况下，继续发展下去。不实施知识分级的最终结果无非是各种信息封锁越来越严密，对内编造更多的谎言、许诺更多难以实现的美好的明天，权力越来越集中，最后形成生存空间越来越小、越来越不满的群众与急于掩盖自己负面消息的政府之间对峙的荒唐局面。”
“以地方来讲，解决不了现状，就当个裱糊匠，哪怕上头吩咐下来任务再荒唐，也无所谓，老老实实听话，能完成工作指标就行，糊弄一天是一天。反正进入体制的初衷，本来就是奔着一份稳定收入的职业去的，混口饭嘛，再说就算某天天塌下来，也砸不到它们身上。”说到这些事寒涵看向胡不归时却笑了起来，搞得胡不归浑身不自在。
胡不归不是傻子，他听得出来寒涵在点他，毕竟自己做了一段时间的撒手掌柜，说两句也无可厚非。想到这里胡不归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傻笑着。
“我们的斗争是以自身实力为基础的，而不是以意识形态斗争为基础的，所以我们注重的是破坏与毁灭，而不是建设，院里也许对内不是强权控制，但对外竞争必然是资本输出的手段。”
胡不归只能感觉到寒涵在说一种很抽象的东西，自己有些无所适从。
“这问题相对复杂一点，从一个方面来说近几十年都处于后热战时期延续下来的世界格局，整个世界的政治局势、经济局势等都没有较大变化，而总体来讲，作为世界主要统治力我们处于一种相对的稳定状态，院内划分特战二战区之后世界经济全球化进一步发展的一个特征是院内对基础原材料的垄断，正是因为花御阵营的划分才使得人类国家在这几十年的经济发展有了充分的基础，满洲的崛起在其中是作为随行的竞争者和受益者，而不是相对立的敌对势力。换个说法，整个世界包括满洲在内，是处于院内势力的笼罩之中的，而且没有敌手。说到这里相信你就能略微明白了，近几十年的世界总体是没有意识形态竞争的的世界，布公思想的建设浪潮的崩溃使人类意识形态胜利达到了高峰，剩余弱小布公思想者只注重内政自保，而避于对外输出；事实上也根本输出不了，输出就是自取灭亡。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国恒亡。整个世界都知道抓住院里布公失败的黄金时期迅速发展，然而基本上所有国家都只能作为大势所趋下的妥协者——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内生的动力了。”寒涵看了看有些茫然的薛冰心，松了口气。
“现在就是往知识断层的方向走，穷人家的孩子门头苦学，达官显贵的孩子有名师指导，现在提高学府的门槛，被筛选掉的普通家庭的孩子，只能认为是自己不够努力，然后接受现实去打工，这是未来极有可能会发生的事。”
“国家大事我没能力去管，我只关心这里的普通人能否在这里有一个安居乐业的容身之所。”薛冰心扣着指甲，大概是被寒涵说懵了吧。
“普通人的事大多由我来推波助澜……他们的声音您已经听不见了吧？”
“世界上的声音太多了，所以我需要你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向我传递他们的心声。”
“你留下来不只是为了我，更是为了每一个普通的群众啊。”胡不归循循善诱道。
薛冰心内心又开始挣扎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胡不归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留下来吧，这里的群众离不开你。”胡不归不禁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嗯……”薛冰心可能放弃了唯一一次可以摆脱他的机会。
“怎么？你有话说？”胡不归看高晓阮有些激动，藏在肚子里的话恨不得一股脑的全倒出来。
“谢过恩公。对于知识断层来说我是秉支持态度的，学习是没有尽头的,知识也是永远都学不完的。学识渊，易失心。愚左辅君以为公，兴右弼以衡，纠前疑而定德，后丞主之矢。”
“你的思想相对片面……”清有些看不下去了，开口打断了表忠心的高晓阮。
“没错，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属于自己，没有人值得你付出自己的生命。”胡不归紧接着又打断了清。
“看得出来大家都有些过于紧张了。这样吧，从明天开始连休三天。大家好好休息休息，调整好状态。”什么大无语事件胡不归都快蚌埠住了，都会唱高调是吧，又是国际形势意识形态又是之乎者也！他妈的！这狗屁三角关系我不会！
“那就先这样，阿岚留下，散会。”
若有所思的几人陆续离开了，寒涵刚迈出一只脚时突然发觉有些不大对劲，于是回过头去，笑盈盈的看着胡不归，“胡老板~”
“你去给御樱庭要，我批准了。”胡不归似笑非笑的表情也让寒涵望而却步，看来只能去摆摊了，寒涵情绪有些许低落——装疯卖傻已经不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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