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吓了一跳
走进宽敞明亮的客厅，一干乡绅见了六爷忙起身拱手寒喧一番，客气后各自归座。恭敬有礼的二管家吩咐着下人看茶，而后转身告退。
一乡绅客气问道：“听说世兄去年秋上把令爱送至上海就读洋学堂，半年功夫不到怎又接了回来？”
蒋六爷徐徐呷口茶，回道：“如今世面及不太平，自洪宪皇帝在京城恢复帝制以来，革命党人孙中山广州大肆招兵买马购枪扩军，西南督军蔡锷举兵护国，各省督军也是人心各异，适时乱世我那贱内也是朝夕担心小女在外有碍，几番催促才让她九叔找人送回。呵呵，还是咱乡下天高皇帝远，太平稳妥啊！”
话毕，各乡绅点头称是，议论起当下时局来。
蒋加惠生性好动，对父辈们的话题没丁点兴趣，而坐一旁的弟弟一副老成作派，不愿随她院里去逛。她扭头四顾，一双灵就活泼的眼珠子扑闪着四下张望，找寻着解闷的稀罕物什。便见到对面墙侧挂着一幅境色怡人的山水画，留白处还题跋有一行小诗，便拿上仕女扇风风火火欲上前细看，不想那七分倒大袖一扫间把案几上的茶碗扫落地上，咣当一声摔成碎片，四溅的茶水把脚上的方口布鞋也弄湿了。
蒋六爷吓的连声问：“烫了没烫了没？一一快小心移脚，别叫瓷碴子伤了脚！”
加惠跺着脚震落鞋上的茶叶末，丝毫不为碎了的茶碗而感歉意，几步来到门口，抬手指着院内一个穿破旧长衫的下人喊道：“你，过来扫地！”
那歪戴一顶瓜皮小帽的下人正够着头不住的朝戏台那头张望，听了喊，别别忸忸的握住一柄比他还高的长杆子大扫帚走了过来，上到台阶门口处站在加惠侧前方，歪着头一脸稀奇古怪上下看了她下，才不紧不慢迈进客厅。被这胖乎乎的中年下人这么一打量，反倒把个泼爽的加惠搞的愣怔了下，在她成形的世界观里，下人们都应是低垂眼睑弯曲着腰的，敢这样肆无忌惮打量主子的奴才好象还未曾逢见过。
中年下人才一跨进大厅，坐着的老爷太太们都停止了谈话，眼光如同生铁遇上磁铁，齐刷刷向他看去，有俩个女眷由不住吃吃笑了起来。这位下人由于身子肥胖，一件又小又破的长衫撑在身上下腿**着不说，那长衫衣领皱皱巴巴一半卷在里一半立在外，斜口处的布搭扣也系的错了位，穿的别忸也就不说了，更让人发噱的是这胖家伙头上那顶瓜皮小帽不是正正经经方方正正扣在眉头上，而如同大街上耍猴的艺人一般只扣住半个脑袋。
如果只是衣饰打扮让人见了想发笑的话，这下人那放肆大胆的眼光又叫在座的老爷太太们心里不自在的想发火。
这下人如瞅西洋镜似的挨个打量完在座的人后，也没丝毫被人笑的窘迫感，反手反脚的挥动着扫帚把打碎的瓷碴向往扫去。
加惠早忘了这下人那不恭敬眼光给她带来的不快，拉着父亲走到画前，指着两行诗轻念道：“布谷声中数落花，纷纷点点乱如麻。司春不为多情主，纵任红绿伴晚霞。一一爸，你说说这首诗诗眼在哪？”
蒋六爷先时也觉这下人不仅看着别忸，身上还透有一股子古怪，还未细察是哪古怪，便被小女拖至画前，听了女儿的问，他捋下稀疏的胡须，笑道：“洋学堂没念几天，国粹倒忘了干净。细细品味下，诗眼是不难找到的。”
正把碎瓷扫到门口的下人忽然接口道：“格律诗只消起承转合自然顺畅，平仄押韵依规合律，只有迂腐之人才会去找寻诗眼。”
此话甫出，满座骇然！
加惠也惊诧的嘴巴大张，着实吓了一跳。
dingjiqiangzh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