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听众难得
穿越到民国年间的老黄，这个酒足饭饱的午觉是最踏实最惬意的个午觉。他在帐房里间酣醉高卧之时，王头也不敢高声扰他好梦，自个抱着帐本到他屋里拢帐。
天刚黑，六爷院里的管家袁本仁进来推醒他，说大爷有请。
睡的迷迷瞪瞪的老黄在油灯下盯着这个长衫马甲的汉子好一会，才忆起这是民国年间，这才慵懒起身抹把脸，端坐餐桌前。
王头已叫媳妇热好粥，摆上碗筷伺候着行情见涨的黄爷用膳，把平日积攒的半盒红双喜烟卷孝敬给了他。
就着一碟咸菜一盘炒豆角，不怎饿的老黄风卷残云的吃了几口晚饭，施施然的随着袁本仁朝东山大爷宅院走去。人便是这样，一但受到有身份的人器重，身子骨自然就轻飘飘起来，心情大好之下精神也就很高亢。在二十一世纪里，黄秉青在单位广告部业务能力也就一般，与上司的关系也就平平常常，人事关系上也就平平淡淡，后期又时常被上司梦瑶排挤打压，整个人整个心都处在萎靡不振的状态下。现莫明的穿越到民国的乡下，凭着嘴上功夫，一顿饭的时间便得到庄上头面人物的青睐赏识，这感受，真有些乌鸡变凤凰的兴奋。一路上他快活地想，大爷今夜叫他去，会否高兴之余关上房门慎重的赠给他个祖传的元青花瓷器？要么送他一箱子的金元宝……
令他小有遗憾，大爷压根没想送他珠宝瓷器，一坐下便开口道：“先生午间的一夕话，言论之新奇，见解之独到，的确教人耳目一新。今请先生寒舍小坐，老朽不揣冒味想请教下阁下对大清亡国的感想，及眼下时局分析。”
这话题搔到老黄痒处，他啜口茶，瞄了眼一旁正坐聆听的六爷，直入主题侃侃而谈道：“究其根由，大清的亡国之兆在乾隆后期已现端倪。只是国人沉醉在康乾盛世而不察。”
“哦，此话何讲？”
“乾隆时期，英人上书清廷，请求增大贸易开放通商口岸，可就因广州发生了件洋人被杀案，引起外交上小的纷争纠葛，昏迈的乾隆下今关闭了那一丝已是狭窄的门缝，这一愚味决策，终失去向西方列强交流学习的机会，导致百年蹉跎，这才被一八四零年的坚船利炮把国门强行轰开！”
“先生此话谬矣，国门早日敞开，蛮夷奇技淫巧浸袭漫延，国本早动！泱泱大国上邦之朝，贱学烧杀掠夺有失国体。”
“大爷此言不当，兼学百家乃圣人所言，闭门造车终误人害己。西方已进入第一次工业革命，蒸汽机已装上了远洋的大轮船，可大清呢，还在死守男耕女织的落后生产力！落后终是要挨打的。俩位爷囿于历史局限，无法从全局感悟到乾隆朝好大喜功，腐败横行，不思变革，夜郎自大的可悲可叹！”
大爷六爷专注听他讲。
“洋人不仅有奇技淫巧，更有先进的制度，还有着师学百家的心态……”
一提到洋人，大爷总恨的牙根疼，愤慨说：“先生何故长洋夷气焰？不师学洋人工业，大清未必就羸弱不堪。天朝上帮国力鼎盛万民同心，正是一帮书生谬谈误国亦步亦趄，才纵使洋人骄横无理日渐坐大。李鸿章大人倒开办洋务弄的乌烟瘴气，可甲午一战不也损兵折将溃败千里？”
六爷也慷然诵道：“彼仗诈谋，我恃天理；彼凭悍力，我恃人心；无论我国忠信甲胄，礼义干橹，人人敢死，……朕今涕泣以告先庙，抗慨以示师徒，与且苟且图存，贻羞万古，孰若大张鞑伐，一决雌雄。光绪爷也曾雄心万丈，总教一干投降派左右了朝局，可怜！可叹！这才是导致大清亡国的根本所在！”
俩位前清遗老的幼稚言论让老黄好笑，“二位爷的看法和观点也太片面，”他用教育学生的口味说，“甲午海战的一败表面上是败给日本小国，从跟本上说是败给执政者的腐败贪婪，更败在制度上的落后愚昧。日本天皇为了本国海军能早日购来与大清比肩的炮舰，一顿只吃一个馒头，而慈禧那老虔婆，为把自己七十大寿办的隆重，海军军费都要挪用。纵观历史，一个朝代推翻另一个朝代，总要经过几年的血流成河尸骨成堆才能成功，可八国联军区区三万人，不到半年功夫，在中国民众箪食壶浆下，在老百姓的带路资助下，就把大清几十万人马打的找不着北，把慈禧打的跑到西安龟缩起来。所有这一切二位爷还认为国力鼎盛万民同心？”
二位爷作声不得。
“六爷刚才诵的《向十一国宣战诏书》，你可知是谁下的吗？”
六爷眨巴下眼，说：“自然是光绪皇帝下的。”
“错了，这份宣战诏书乃慈禧老太婆以光绪名义下的诏，缘故我告诉你，清朝下层官员以洋大人口气伪造了一份《归政照会》，要她把权力归还光绪帝，这傻老娘们肝火大动，自不量力的向洋人宣战，幸好外国佬只垂涎大清银两土地，协议一签便走人，换成是一支农民起义军，定会追杀到西安把这祸国殃民的老巫婆千刀万剐，然后江山易主。”
这多的大清上层内幕，听的俩位乡绅即感新鲜也觉心惊，在言之凿凿言辞下，俩人面面相觑。
洋洋自得的老黄谈兴正浓，口若悬河继说道：“二位爷受大清隆恩，抱此一片愚忠也不奇怪，可这腐朽没落的帝国实不值得惋惜。本在鸦片战争后，就该痛定思痛从制度上改进，如同我们的邻国日本一样。可从上到下的王公贵族和执政者却不思进取不知安危，终酿出太平天国的起义。一一在说了，乾隆时期洋人们开始用huo药造枪造炮，可大清的兵勇们还扛着长矛大刀……俩位爷如果还要坚持认为闭关锁国就可丰衣足食就可自保，那长期以往，怕越南朝鲜这些藩属小国怕都敢扛着洋枪侵略中国。就拿六爷来说，你若不关注天下就不会知道庄子外有个上海，接触不了新思潮的你，怎可能送大小姐出去涨知识见世面？”
语言最大的杀伤力就是你奉为圭臬的东西被人论证确凿的驳个体无完肤；你原有的坚持的忠心被人轻而易举推翻揉烂。
仰仗着大清混成一片事业的俩位爷，被老黄一番触及灵魂颠覆人生的话语说的头脑昏昏沉沉，颤颤微微的忘了身在何处，起身作揖打拱连连说：“承蒙惠教，在下告辞。”
俩老头搀扶着便朝院外走去，若不是管家及时拦阻，怕要径直走出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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